老人顺着半掩的窑门,看见了那个吹奏者。显然这是一个外路人,三十上下的年纪。他盘着双腿,坐在炕沿上,眼睛半闭着,两腮随着吹奏在掀动。不一会儿,他把哨嘴抽了出来,喇叭声也跟着停止了。只见他有一副黑脸膛,两只深沉的眼睛,如同醉了一般凝视前方。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。他的面容枯瘦,两眼盯着吹奏者正在吧嗒着的麻木的嘴唇,露出了满脸羡慕的神情。
吹奏者接着又拿起喇叭,吹奏了几个塌音,才对这个年轻的后生,用南路的重音教导说:“看啦!先吹这几个塌音,以后再练习换气。吹上十年,要是不会换气,也不算能手!”
年轻的后生惶惑地接过喇叭,脸上喜悦的光辉消失了。当他按着节拍吹奏的时候,苍白的两颊出现了两朵红晕,他的细瘦的脖颈也跟着红了起来,显得十分吃力。最后,他为了不熟练的手指,停止了吹奏,握着那只喇叭,气恼地低下头来。
看得出来,吹奏者非常喜爱这个后生,只见他又拿起喇叭,吹起那几个塌音,并用眼睛暗示那个后生注意他的手指,十分耐心地教导着。这时,站在窑外的老人,已经从这个戴着一顶毡帽的吹奏者身上,认出了他不仅是一个外路人,他那怡然自得的神气,只有由南路回来过冬的工人才有。但是那个年轻的后生,只凭某一点血统上的特征,就认出了他是自己的子孙。